當前位置:才華都>文學教育>散文>

丁香丁香散文

散文 閲讀(3.24W)

我的幼年是在鄉下度過,家鄉的庭院多樹,初春季節齊放花蕾。有一種叢生的花樹,很是奇特,一半是白花,一半是紫花。母親説那是丁香花。也許是幼年時代熟悉丁香,直到過了這麼多年,依然喜歡。丁香花開的時候,滿院芬芳。紫丁香,紫得濃郁,白丁香,白得眩目。一紫一白,相互輝映,給庭院添了更多靈動和生機。

丁香丁香散文

後來,家裏前後院蓋起樓房,母親將丁香樹移栽牆外。也許是應了人挪活,樹挪死之兆吧,春天的時候,白丁香還開了幾朵蔫蔫的花蕾,之後便呈現出老相,未到夏日,便死去了,只留了紫丁香,與杏樹、櫻桃樹一起,在院外茂盛着,相互競芳。紫丁香樹愈是呈現出老邁,花蕾的色澤愈發凝重,紫得厚重紮實。有一度,我對丁香有了説不出的情感。想起丁香,就有一種特殊的氣息,隨着血脈流淌。那種滋味,積聚着、遊蕩着、奔湧着。那種感覺説又説不出,抓又抓不住。丁香花細碎、濃郁、繁密、馨香。喜歡丁香,不僅僅是因為那濃雲緊鎖一般的花朵,最主要的是,有人説過,誰若找到一枚六瓣丁香,誰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此,每每遇見丁香花開,我就圍着丁香樹轉,眼巴巴地數着那丁狀的花朵。可惜,數了20多年,依然見到的只是四瓣丁香。我在上海的豫園數過,在鄉間的中學花園數過,在少陵原畔的杜公祠數過,在許多能看到丁香的地方數過。在我家院落,就更不用説了。

也許是距離鄉下不是很遠之故,我時常回家,也喜歡圍着院牆走一圈,看看哪一樹花開了,該掛果的時候,哪一樹果實繁密。有時也低頭看看,牆外的一畦畦菜蔬,長勢如何,是否有蟲子爬在上面。母親到了這把年紀,喜歡聽人誇讚。青菜、黃瓜、西紅柿、辣椒、豇豆,還有油麥菜,都是母親辛苦侍弄的,只要有人説一聲好,母親的臉上就會紅暈飛起,像是害羞的少女。心裏美滋滋的,嘴上卻説幾句謙虛的話。母親喜歡栽杏樹,也許是取了“幸福”的諧音吧,前不久,有人家的杏園被徵用了,等母親知道的時候,開發商將樹苗砍了一地。母親硬是從工人的砍刀下搶得了三株杏樹,栽在我家門前。今年開春,我回到鄉下,看到滿樹繁密的杏花,也許是因為第一年移栽之故,花蕾開得嬌嫩。前不久再回去,杏子密密實實的,藏在枝葉間。這讓我奇怪,因為,果樹移栽的第一年,大多很少掛果。即使掛果,也寥寥可數。看來,母親該是在它們身上花費了不少心血。不然,它們怎麼會背離了果樹生長的潛規則。

這些年,西安的春天越來越短。冬天剛剛過去,春天只是探一下頭,夏天就疾步而來。但春花卻不疾不徐,按照既定的路數,毫不含糊。從透出花蕾,含苞待放,到花開花落,像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紮紮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從春花走到秋實。去春之暮,我去終南山的'至相寺。寺廟前的山崖處,有一樹丁香,幾樹杏花。杏花似乎競賽一般,一樹比一樹的花朵繁密,茂盛,一樹比一樹的蜜蜂盤旋飛舞得多。還有五顏六色的蝴蝶,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樹,又從另一棵樹折返回來,好像在判斷花濃花淡,或與花蕾競美。而丁香卻已開敗,偶爾有一兩瓣花朵,也呈現出無精打采的疲憊狀。未能看到丁香,我的心裏未免有些沮喪,就像趕着某一趟火車,揹着行囊,舉着車票,氣喘吁吁地趕到了車站,眼睜睜看着那個車開走了。

我家小區的花園裏,有幾樹丁香。從我住的單元出小區,只須走一條捷徑。但在春天的時候,我喜歡繞道,從花園裏的碎石路走過,就是為了看一眼花團錦簇的丁香。尤其是冬日已盡,春天剛剛探出頭來,樹梢上密密麻麻簇擁着的堅硬的小蓓蕾,像漾開的漣漪,從初綻,到怒放,一點一點地成長,直到那繁枝上凜然綻滿紫的、白的丁香。這種等待花開的情致,始終孕育在心的深處。當然,時令上的等待,卻也複雜微妙。花期絕非年年都順順當當地走來,有時,因為寒流難以退去,花期便會推遲;有時,因為暖冬,春天就來得迅疾,花期也就被推在了浪尖潮頭。不過,更多的時候,花期來臨的步調,恐怕是北方獨有的。似乎不很準確,實際上準確得出乎人的意料。但在江南,一年四季,“花開花謝兩由之”,哪有什麼花期,哪有什麼季節之分。即便繁花似錦,也許是熟視無睹,也許是審美疲勞,心下難有花開時的衝動。而在北方,各種花兒像是被花神點冊一般,什麼時節出場,什麼時節謝幕,都是早已註定了的,無可更改。這樣,人自然就多了一份等待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