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勵志人物故事之李商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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勵志人物故事之李商隱

生不逢時,應是李商隱最適宜的寫照。大唐盛世已在公元755年的安史之亂中耗盡了元氣,此時的李唐王朝已無法扭轉日薄西山的命運。李家不過是這洪流中的一粒泥沙,被裹挾著,江河日下。

雖然生不逢時,李商隱也算得上是沒落貴族的餘脈。他的祖籍是隴西成紀(今甘肅天水),論譜系,他與大唐開國皇帝李淵同宗,都是漢名將李廣、晉涼武昭王之後。只是,這一脈皇室血緣並沒有給他的人生帶來快樂,反倒徒增了許多孤寂沒落的貴族式憂傷。他後來在詩中提起“公先真帝子,我係本王孫”時,沒人真當成一回事。

丟開這一層皇室淵源,其實,李商隱的前輩幾代並沒有怎樣顯赫過。其祖父和父親都是縣尉之類的小官,雖不曾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日子倒也抵得上半個小康。從祖父開始,李家老少渡過湯湯黃河水,舉家從懷州河內(今屬河南沁陽)遷往兩百餘里外的滎陽。後來,父親又赴獲嘉縣(今屬河南新鄉)任職。這兩次遷移似是預言:李商隱的一生,便始終在路上,遷徙漂泊。

沒落是從父親的去世開始的。李商隱三四歲時,父親從獲嘉縣離職,受聘為浙江東、西兩道觀察使幕僚,年幼的李商隱隨父前往浙江居住。江南物候,總是柔軟宜人。李商隱的童年應是快樂的,六度春秋寒暑,他被江南多情的煙雨浸潤,在父親慈嚴並濟的呵護中,“五年讀經書,七年弄筆硯”,由一枚小小的芽苗長成了一個早熟早慧的小兒郎。

六年的快樂時光很快就過去了,同快樂一併離去的,還有父親。這一年,父親病故,客死異鄉。李商隱的天一下子坍塌了。

“某年方就傅,家難旋臻……四海無可歸之地,九族無可倚之親……”“年方就傅”本該是隨師入學的年紀,八九歲的孩童若放在今天,還在母親的懷裡撒嬌,可喪父的李商隱卻要舉著亡父的引魂幡,和母親一起把父親的靈柩運回遙遠的故鄉滎陽安葬。他是長子,家道的崩殂離亂需要他瘦弱的小肩膀去承擔。

李商隱纖細如發的情感從童年便已現端倪,童年的遭際成了他情感婉致多愁的發軔。他將父親安葬於故鄉祖墳後,便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人,日日逃亡在幼年失怙的孤寂中。

回到滎陽,李商隱為父守孝三年。“生人窮困,聞見所無”,這三年中,李商隱孤兒寡母的窘迫應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好在,他還有堂叔。

喪父後最無助的時刻,是堂叔給了李商隱一家最有力的支撐。這種支撐不僅是物質上的接濟,更是一種心靈和精神上的溫暖照拂。

身處鄉野的堂叔是一位學養深厚的隱士。及至李商隱扶柩返鄉,更兼李商隱靈心早慧,堂叔便傾其所學,親自教授他古文和書法,對他寄予厚望。

轉眼三年孝滿。脫下孝服,生計問題又逼近眉端。為了謀生養家,李商隱離開堂叔,再度舉家搬遷。這一次他來到了洛陽,以替人抄書寫字、舂穀賣米勉強度日。

東都洛陽是一座繁華之城。每日,李商隱穿行在洛陽街頭,見慣了碌碌庸人的醉生夢死,也見慣了底層民間的才子落魄,想想自己的遭遇,何嘗不是左思《詠史》詩句所言:“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

年幼經歷的磨難和懷才不遇的鬱悶,在李商隱日漸成熟的少年心底,已鬱結成塊壘,不吐不快。終於某一日,李商隱忍不住思如泉湧,於是搦管揮毫,頃刻之間,文辭華美、激揚飛遄的古文《才論》便一氣呵成。不幾日,又一篇《聖論》精彩收筆。這兩篇古文很快在洛陽士大夫們中間爭相傳頌。

這一年,李商隱16歲。他已是一個英俊少年,一襲青衫,瘦比沈約。《才論》和《聖論》一經流傳,李商隱的才名便廣為傳頌,這份才名有沒有給他一家的窘迫生活帶來轉機不好猜測,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李商隱憑藉這一機遇及滿腹才華,順利進入到了上層貴族文藝圈。

喜歡吟風弄月的洛陽城士大夫們頓覺眼前一亮,如此俊朗的文章居然出自一個年僅16歲的少年,並且,這個儒雅俊逸的少年的身世竟如此寒苦,端的是惹人憐愛。

這個訊息對於一向惜才並有極高文學造詣的戶部尚書令狐楚來說,自然是早有耳聞並心生攬才之意。而對令狐楚的盛名厚德,李商隱更是敬仰已久,早就想以詩文登門拜謁。毋庸置疑,才華橫溢的李商隱正式進入了令狐楚的視野。

令狐楚對李商隱可謂恩德備至,不但時時接濟李商隱一家生活,還親自教李商隱寫作四六駢文,安排他與令狐家公子們結交優遊。

李商隱後來陳述這一段經歷時,言辭中仍是意猶未盡的美好回憶:“每水檻花朝,菊亭雪夜,篇什率徵於繼和,杯觴曲賜其盡歡,委曲款言,綢繆顧遇。”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李商隱應該會在令狐府長久地待下去,好好守住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這一方安身立足之地。他心裡那個流浪的畫面也終於可以按個暫停鍵了,順便也開始暢想一下,等以後自己發達了,一定要將堂叔等親人接過來團聚。

可惜世事多變,唐文宗大和三年(829年)三月,李商隱的堂叔在滎陽病逝。李商隱得知後,痛不欲生,自己勾畫好的團圓藍圖也被現實擊破。

同年十一月,令狐楚升任天平軍節度使,李商隱也被聘為天平軍幕府巡官,成為令狐幕府名正言順的僚屬。

對於布衣士子李商隱來說,跟著令狐楚這位貴人固然能得到短暫的安定,但他此時17歲的年齡,正有大把的青春好年華,要想實現達則兼濟天下的願望,還得走科舉仕進之路,這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完成堂叔的遺願。

況且,在令狐幕府中,李商隱親睹了令狐楚之子進士及第的志得意滿。令狐公子才情尚不及他,卻能一蹴而就,如此看來,科考於他,只不過是遠處樹梢上一枚橙黃的熟果,他只需悄然走過去,踮起腳尖輕輕一摘。然而,事實遠非按照推理中的情節演繹。李商隱因為不肯向考官行卷(應舉者在考試前把所作詩文呈給考官,以獲得好感),接連考了四次,均以失敗告終。

從大和五年到大和九年,李商隱一直在應試與落第間左右飄搖。失去羽翼的鷂鷹,縱有一飛沖天的夢想,也只能把夢暫時嚼碎嚥下,在推推搡搡中接受命運一次又一次的嘲弄。

仕途的失意、科考的失敗使得李商隱不得不停下腳步看看自己走過的路。在最失意的低谷,他總是希望回到家鄉親人身邊去默默傾訴和療傷,於是,他帶著一顆失意孤獨的心,回到洛陽家中,先是看望了健在的親人,又隻身來到滎陽給堂叔上墳祭掃。

令狐楚去世後,李商隱又得到了涇原節度使的賞識器重,對方更是將小女兒嫁給了他。沒想到,這竟然徹底將他推進了“牛李黨爭”的政治漩渦,最後斷送了他的仕途前程。

他的一生因此蹉跎,才華得不到施展,他就一直在幕府中沉浮,而這看不到終點、也看不到未來的孤寂旅程同樣影響著他的詩歌創作。家世的孤苦、仕途的失意使他形成了易於傷感的、內向型的性格與心志。他的天賦才華與這樣的性格相結合,使他的感情異常細膩,創作也異常豐富,並將盛唐之後每況愈下的詩歌引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在他的筆下,原本平淡無奇的事物、景物、生靈,都成了他寄託情感的所在。“嵩雲秦樹久離居,雙鯉迢迢一紙書。”“嵩雲”“秦樹”這些本來相距甚遠的景物在他筆下也成了他表達對現實無奈的所在。時間久了,抑鬱成疾,健康問題使他喪失了最後一絲對未來的期盼,他沒有跟隨自己最後一任幕府領導回京,而是直接回到了老家滎陽。

他需要靜靜地休養身心。或許,他知道自己大限的日子已經臨近。無論如何;他要回到故地。他這一生流浪漂泊,雖沒有衣錦還鄉,卻不能不魂歸故里。他的生命生養於斯,最後,他要將自己的肉體和靈魂還給這片土地,這裡有他的血脈,有他的親人,還有他年少時純真無邪的初心。

大中十二年,46歲的李商隱在故鄉滎陽完成了他生命的謝幕。他留下一首又一首詩歌,帶著鬱郁不得志的遺憾,遁入了時空深處,同時也結束了他漂泊無依的流浪人生。

緊隨其後,李唐王朝,氣息奄奄,末世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