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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詩詞精選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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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詩詞精選合集

辛棄疾詩詞精選合集

鷓鴣天(代人賦)

晚日寒鴉一片愁。柳塘新綠卻溫柔。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腸已斷,淚難收。相思重上小紅樓。情知已被山遮斷,頻倚闌干不自由。

鷓鴣天(鵝湖歸病起作)

翠竹千尋上薜蘿。東湖經雨又增波。只因買得青山好,卻恨歸來白髮多。

明畫燭,洗金荷。主人起舞客齊歌。醉中只恨歡娛少,明日醒時奈病何。

鷓鴣天(送人)

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鷓鴣天(代人賦)

撲面征塵去路遙。香篝漸覺水沈銷。山無重數週遭碧,花不知名分外嬌。

人歷歷,馬蕭蕭。旌旗又過小紅橋。愁邊剩有相思句,搖斷吟鞭碧玉梢。

鷓鴣天(鵝湖歸病起作)

枕簟溪堂冷欲秋。斷雲依水晚來收。紅蓮相倚渾如醉,白鳥無言定自愁。

書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風流。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

醜奴兒(博山道中效李易安體)

千峯雲起,驟雨一霎時價。更遠樹斜陽,風景怎生圖畫。青旗賣酒,山那畔、別有人間,只消山水光中,無事過這一夏。

午醉醒時,鬆窗竹戶,萬千瀟灑。野鳥飛來,又是一般閒暇。卻怪白鷗,覷着人、欲下未下。舊盟都在,新來莫是,別有說話。

蝶戀花(送佑之弟)

衰草殘陽三萬頃。不逢飄零,天外孤鴻影。幾許淒涼須痛飲。行人自向江頭醒。

會少離多看兩鬢。萬縷千絲,何況新來病。不是離愁難整頓。被他引惹其他恨。

蝶戀花(和楊濟翁韻,首句用丘宗卿書中語)

點檢笙歌多釀酒。蝴蝶西園,暖日明花柳。醉倒東風眠永晝。覺來小院重攜手。

可惜春殘風雨又。收拾情懷,長把詩僝僽。楊柳見人離別後。腰肢近日和他瘦。

蝶戀花(月下醉書兩岩石浪)

九畹芳菲蘭佩好。空谷無人,自怨蛾眉巧。寶瑟泠泠千古調。朱絲絃斷知音少。

冉冉年華吾自老。水滿汀洲,何處尋芳草。喚起湘累歌未了。石龍舞罷松風曉。

蝶戀花(席上贈楊濟翁侍兒)

小小華年才月半。羅幕春風,幸自無人見。剛道羞郎低粉面。傍人瞥見回嬌盼。

昨夜西池陪女伴。柳困花慵,見說歸來晚。勸客持觴渾未慣。未歌先覺花枝顫。

辛棄疾《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賞析

辛棄疾《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賞析

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

宋 辛棄疾

鬱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

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江晚正愁餘,山深聞鷓鴣。

[作者簡介]

辛棄疾(1140-1207),南宋詞人。字幼安,號稼軒,歷城(今山東濟南)人。出生時,山東已爲金兵所佔。二十一歲參加抗金義軍,不久歸南宋,歷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東安撫使等職。任職期間,採取積極措施,招集流亡,訓練軍隊,獎勵耕戰,打擊貪污豪強,注意安定民生。一生堅決主張抗金。在《美芹十論》、《九議》等奏疏中,具體分析當時的政治軍事形勢,對誇大金兵力量、鼓吹妥協投降的謬論,作了有力的駁斥;要求加強作戰準備,鼓勵士氣,以恢復中原。他所提出的抗金建議,均未被採納,並遭到主和派的打擊,曾長期落職閒居江西上饒、鉛山一帶。在南宋,辛棄疾歷任滁洲知州,湖南安撫史,晚年任鎮江知府。其詞抒寫力圖恢復國家統一的愛國熱情,傾訴壯志難酬的悲憤,對南宋上層統治集團的屈辱投降進行揭露和批判;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藝術風格多樣,而以豪放爲主。熱情洋溢,慷慨悲壯,筆力雄厚,與蘇軾並稱爲“蘇辛”.《破陣子·爲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等均有名。但部分作品也流露出抱負不能實現而產生的消極情緒。有《稼軒長短句》。今人輯有《辛稼軒詩文鈔存》。

這首詞寫於1176年。當時辛棄疾南歸十餘年,在江西任刑法獄頌方面的官吏,經常巡迴往復於湖南、江西等地。來到造口,俯瞰不捨晝夜流逝而去的江水,詞人的思緒也似這江水般波瀾起伏,綿延不絕,於是寫下了這首詞。

[註釋]

菩薩蠻:詞牌名。

造口:即皁口,在江西安縣西南60裏。

鬱孤臺:在今江西贛州市西南賀蘭山上。

清江:這裏指贛江,它經贛州向東北 流入鄱陽湖。

行人:被金兵騷擾流離失所的人。

長安:此借指汴京(今河南開封市)。這兩句說:擡頭向西北遠望,想看到故都汴京,可惜被萬千山嶺擋住了。

可憐:可惜。

愁餘:我正發愁。

鷓鴣:鳥名,叫聲悲切,聽時像在說“行不得也”,也藉此指恢復中原之事行不得。

[譯詩]

鬱孤臺下的清江水,中間不知有過多少人的傷心眼淚。我站在高處向西北眺望長安,可惜無數的羣山一層又一層,遮住了我的視線。但青山畢竟無法阻擋奔流的江水,依舊向東奔流不息。黃昏中我獨立江邊,深山裏又傳來幾聲鳥啼,更令人惆悵。

[賞析]

作者的這首詞,用極高明的比興手法,表達了作者深沉的愛國情思,堪稱詞中的瑰寶。辛棄疾此首《菩薩蠻》用極高明之比興藝術,寫極深沉之愛國情思,無愧爲詞中瑰寶。

造口一名皁口,在江西萬安縣西南六十里(《萬安縣志》)。詞中的鬱孤臺在贛州城西北角(《嘉靖贛州府志圖》),因“隆阜鬱然,孤起平地數丈”得名。“唐李勉爲虔州(即贛州)剌史時,登臨北望,慨然曰:‘餘雖不及子牟,而心在魏闕一也。’改鬱孤爲望闕。”(《方輿勝覽》)清江即贛江。章、貢二水抱贛州城而流,至鬱孤臺下匯爲贛江,再北流,經造口、萬安、太和、吉州(治廬陵,今吉安)、隆興府(即洪州,今南昌市),入鄱陽湖注入長江。淳熙二、三年間(1175-1176),詞人提點江西刑獄,駐節贛州,這首詞正是詞人在此時書於造口壁的。

南宋羅大經《鶴林玉露·辛幼安詞》條雲:“其題江西造口壁詞云云。蓋南渡之初,虜人追隆佑太后,(哲宗孟後,高宗伯母)御舟至造口,不及而還,幼安因此起興。”這一記載對體會本詞意蘊,實有重要意義。《宋史》高宗紀及后妃傳載:建炎三年(1129)八月,“會防秋迫,命劉寧止制置江浙,衛太后往洪州,騰康、劉珏權知三省樞密院事從行。”閏八月,高宗亦離建康(今南京市)赴浙西。時金兵分兩路大舉南侵,十月,西路金兵自黃州(今湖北黃岡)渡江,直奔洪州追隆佑太后。“康、珏奉太后行次吉州,金人追急,太后乘舟夜行。”《三朝北盟會編》十一月二十三日載:“質明至太和縣(去吉州八十里。《太和縣誌》),又進至萬安縣(去太和一百里。《萬安縣志》),兵衛不滿百人,滕康、劉珏皆竄山谷中。金人追至太和縣,太后乃自萬安縣至皁口,舍舟而陸,遂幸虔州(去萬安凡二百四十里?《贛州府志》)。”《宋史·后妃傳》:“太后及潘妃以農夫肩輿而行。”《宋史·胡銓傳》:“銓募鄉兵助官軍扞禦金兵,太后得脫幸虔。”史書所記載的金兵追至太和。“與羅氏所記的追至造口稍有不符。但羅氏爲南宋廬陵人,又曾任江西撫州軍事推官,其所記信實與否,尚不妨存疑。況且金兵既至太和,其前鋒追至南一百六十里之造口,也不能說無此可能性。無論金兵是否追至造口,隆佑太后被追造口時情勢危急,以致舍舟以農夫肩輿而行,此是鐵案,史無異辭。重要的是,應知隆佑其人和建炎年間形勢。以靖康二年(1127)金兵入汴擄徽欽二宗北去,北宋滅亡之際,隆佑以廢后倖免,她垂簾聽政,迎立康王,即後來的高宗。有人請立皇太子,隆佑拒之。《宋史·后妃傳》記其言曰:”今強敵在外,我以婦人抱三歲小兒聽政,將何以令天下?“其告天下手詔曰:”雖舉族有北轅之恤,而敷天同左袒之心。“又曰:”漢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興;獻公之子九人,唯重耳之獨在。《鶴林玉露·建炎登極》條雲:“事詞的切,讀之感動,蓋中興之一助也。”陳寅恪《論再生緣》亦謂:“維繫人心,抵禦外侮”,“所以爲當時及後世所傳誦。”故史稱隆佑:“國有事變,必此人當之。”建炎三年,西路金兵窮追隆佑,東路金兵則渡江陷建康、臨安,高宗被迫浮舟海上。正值南宋政權出生死存亡之季。因而作者身臨造口,懷想隆佑被追至此,“因此感興”,題詞於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羅氏所記大體可信,詞題六字即爲本證。

上闋頭句“鬱孤臺下清江水”起筆橫絕。由於漢字形、聲、義具體可感之特質,尤其鬱(鬱)有鬱勃、沉鬱之意,孤有巍巍獨立之感,鬱孤臺三字劈面便呈顯出一座鬱然孤峙之高臺。詞人調動此三字打頭陣,顯然有滿腔磅礴之激憤,勢不能不用此突兀之筆也。進而寫出臺下之清江水。《萬安縣志》雲:“贛水入萬安境,初落平廣,奔激響溜。”寫出此一江激流,詞境遂從百餘里外之鬱孤臺,順勢收至眼前之造口。而造口,詞境之核心也。接着又縱筆寫出:“中間多少行人淚。”行人淚三字,直點造口當年事。詞人身臨隆佑太后被追之地,痛感建炎國脈如縷之危,憤金兵之猖狂,羞國恥之未雪,乃將滿懷之悲憤,化爲此悲涼之句。在詞人之心魂中,此一江流水,竟爲行人流不盡之傷心淚。行人淚意蘊深廣,不必專言隆。在建炎年間四海南奔之際,自中原至江淮而江南,不知有多少行人流下無數傷心淚呵。由此想來,便覺隆佑被追至造口,又正是那一存亡危急之秋之象徵。無疑此一江行人的淚中,也有詞人之悲淚呵。“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長安指汴京,西北望猶言東北望。詞人因回想隆佑被追而念及神州陸沉,獨立造口仰望汴京亦猶杜老之獨立夔州仰望長安。遙望長安,境界頓時無限高遠。然而,可惜有無數青山重重遮攔,望不見也,境界遂一變而爲具有封閉式之意味,歇拍雖暗用李勉登鬱孤臺望闕之故事,卻寫出自己之滿懷忠憤。卓人月《詞統》雲:“忠憤之氣,拂拂指端。”正是如此。

下闋頭兩句“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寫眼前的景色。贛江原是北流,詞人爲抒發胸懷,不受拘泥,在這裏言東流。無數青山雖可遮住長安,但終究遮不住一江之水向東流。此處若言有寄託,則難以指實。若言無寄託,則遮不住與畢竟二語,又明顯帶有感情色彩。賙濟《宋四家詞選》雲:“借水怨山。”可謂具眼。此詞句句不離山水。試體味遮不住三字,將青山周匝圍堵之感一筆推去,畢竟二字更見深沉有力。返觀上闋,清江水既爲行人淚之比喻,則東流去的江水也有所喻,當喻祖國一方。無數青山,詞人既嘆其遮住長安,更道出其遮不住東流,則其所喻當指敵人。在詞人潛在的意識中,當並指投降派。東流去三字尤可體味。《尚書·禹貢》雲:“江漢朝宗於海。”在中國文化傳統中,江河行地與日月經天同爲“天行健”之體現,故“君子以自強不息”(《息·繫辭》)。杜老《長江二首》雲:“朝宗人共挹,盜賊爾誰尊?”“浩浩終不息,乃知東極深。衆流歸海意,萬國奉君心。”故以江水東流喻正義所向。然而時局並不樂觀,詞人的心情也很不輕鬆。“江晚正愁餘,山深聞鷓鴣。”詞情詞境又作一大頓挫。江晚山深,此一蒼茫暮色又具封閉式意味,無異爲詞人沉鬱苦悶之孤懷寫照,而暗應合上闋開頭的鬱孤臺意象。正愁餘,語本《楚辭·九歌·湘夫人》:“目眇眇兮愁予。”實爲詞人的肺腑之言。楚騷哀怨要眇之色調,愈添意境沉鬱悽迷之氛圍。更哪堪聞亂山深處鷓鴣聲聲:“行不得也哥哥”.《禽經》張華注:“鷓鴣飛必南向,其志懷南,不徂北也。”白居易《山鷓鴣》則雲:“啼到曉,唯能愁北人,南人慣聞如不聞。”鷓鴣聲聲,其呼喚詞人莫忘南歸之懷抱耶?抑鉤起其志業未就之忠憤耶?或如山那畔中原父老同胞之哀告耶?實難作一實指。結尾兩句寫朝廷一味妥協,久未光復中原,作者心中滿懷愁苦,表現的極其悲涼。

梁啓超雲:“《菩薩蠻》如此大聲鏜鞳,未曾有也。”(《藝蘅館詞選》)此詞抒發了作者對建炎年間國事艱危之沉痛追懷,對靖康以來失去國土之深情縈念,爲南宋愛國精神深沉凝聚之絕唱。詞中運用比興手法,以眼前景道心上事,達到比興傳統意內言外之極高境界。其眼前景不過是清江水、無數山,心上事則包舉家國之悲今昔之感種種意念,因爲難以一一指實最後都通過景色寫了出來。但其主要寓託則可體會,其一懷襟抱亦可領會。此種以全幅意境寓寫整個襟抱、運用比興寄託又未必一一指實之藝術造詣,實爲中國美學理想之一體現。全詞一片神行又潛氣內轉,兼有神理高絕與沉鬱頓挫之美,在詞史上完全可與李太白同調詞相媲美。

辛棄疾《破陣子·爲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賞析

辛棄疾《破陣子·爲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賞析

破陣子·爲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

宋 辛棄疾

醉裏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作者簡介]

辛棄疾(1140—1207)初幼安,號稼軒,濟南歷城(今屬山東)人。受學於亳州劉瞻,與黨懷英爲同舍生,號辛黨。紹興三十一年(1161) ,金兵南侵,中原起義軍烽起。棄疾聚衆二千,隸耿京爲掌書記,奉表南歸。高宗於建康召見,授右承務郎,任滿。改廣德軍通判。乾道四年(1168 ),通判建康府,上《美芹十論》、《九議》,力主抗金並提出不少恢復失地的建議。乾道八年(1172)知滁州。淳熙元年(1174),闢江東安撫司參議官,遷倉部郎官,出爲江西提點刑獄,調京西轉運判官,差知江陵府兼湖北安撫,遷知隆興府兼江西安撫。五年(1178 ),召爲大理少卿,出爲湖北轉運副使,改湖南轉運副使。又改知潭州兼湖南安撫使,創建飛虎軍,雄鎮一方,爲江上諸軍之冠,遷知隆興府兼江西安撫。淳熙八年(1181)冬,臺臣王藺劾棄疾“用錢如泥沙,殺人如草芥”,落職,卜居上饒城北之帶湖,築室百楹,以稼名軒,自號稼軒居士,自是投閒置散凡十年。紹熙三年(1192),起爲提點福建刑獄,次年,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以諫官黃艾、謝深甫論列,丐祠歸。所居帶湖雪樓毀於火,徙鉛山期思之瓜山下,家居瓢泉長達八年。嘉泰三年(1203 ),起知紹興府兼浙東安撫使,於會稽創建秋風亭。四年,改知鎮江府。開禧元年(1205) ,復以言者論列,奉祠歸鉛山。開禧三年,年六十八,葬鉛山南十五里陽原山中。德佑元年(1275)追諡忠敏。平生以氣節自負,功業自許,謀猷略遠,然讒擯銷沮,南歸四十餘年間,大半皆廢棄不用,故陳亮《辛稼軒畫像贊》嘆爲“真鼠枉用,真虎不用”.其胸中古今,用資爲詞,激昂排宕,別開生面,不可一世。《宋史》有傳。有《稼軒集》,又有《稼軒奏議》一卷,均佚。今人輯有《稼軒詩文鈔存》。詞有四卷本《稼軒詞》及十二卷本《稼軒長短句》兩種。《四庫總目提要》雲:“其詞慷慨縱橫,有不可一世之概,於倚聲家爲變調,而異軍特起,能於翦紅刻翠之外,屹然別立一宗,迄今不廢。”

[註釋]

破陣子:詞牌名。題目是《爲陣同甫賦壯詞以寄》。

挑(tiǎo)燈:把油燈的芯挑一下,使它明亮。

夢迴:夢醒。

吹角:軍隊中吹號角。

連營:連接成片的軍營。

八百里:指牛。古代有一頭駿牛,名叫“八百里駁(bò)”.

麾(huī)下:指部下將土。麾,古代指軍隊的旗幟。

炙(zhì):烤熟的肉。

五十弦:古代有一種瑟有五十根弦。詞中泛指軍樂合奏的各種樂器。

翻:演奏。

塞外聲:雄壯悲涼的軍歌,反映邊塞征戰的樂曲。

沙場:戰場。

點兵:檢閱軍隊。

的(dí)盧:一種烈性快馬。相傳三國時劉備被人追趕,騎“的盧”一躍三丈過河,脫離險境。

霹靂(pī lì):響聲巨大的強烈雷電。

了(liǎo)卻:完成。

天下事:指收復中原。

身後:死後。

可憐:可嘆。

[譯詩]

醉夢裏挑亮油燈觀看寶劍,夢醒時聽見軍營的號角聲響成一片。把牛肉分給部下享用美餐,讓樂器奏起雄壯的軍樂鼓舞士氣。這是秋天在戰場上閱兵。

戰馬像的盧一樣,跑得飛快,弓箭像驚雷一樣,震耳離弦。完成君王統一國家的大業,取得世代相傳的美名。可憐已成了白髮人!

[賞析]

李白有首叫《越中覽古》的詩。詩中寫道:“越王勾踐破吳歸,戰士還家盡錦衣。宮女好花滿春殿,只今惟有鷓鴣飛!”這首七言詩中,有三句寫到越王勾踐的強盛,最後一句才點出越國的衰敗景象,雖然表達的感情顯然不同,但在謀篇佈局方面又有相似之處。詞以兩個二、二、二的對句開頭,通過具體、生動的描述,表現了多層情意。第一句,只六個字,卻用三個連續的、富有特徵性的動作,塑造了一個壯士的形象,讓讀者從那些動作中去體會人物的內心活動,去想象人物所處的環境,意味無窮。爲什麼要吃酒,而且吃“醉”?既“醉”之後,爲什麼不去睡覺,而要“挑燈”?“挑”亮了“燈”,爲什麼不幹別的,偏偏抽出寶劍,映着燈光看了又看?……這一連串問題,只要細讀全詞,就可能作出應有的回答,因而不必說明。“此時無聲勝有聲”.用什麼樣的“說明”還能比這無言的動作更有力地展現人物的內心世界呢?

“挑燈”的動作又點出了夜景。那位壯士在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時,思潮洶涌,無法入睡,只好獨自吃酒。吃“醉”之後,仍然不能平靜,便繼之以“挑燈”,又繼之以“看劍”.翻來覆去,總算睡着了。而剛一入睡,方纔所想的一切,又幻爲夢境。“夢”了些什麼,也沒有明說,卻迅速地換上新的鏡頭:“夢迴吹角連營”.壯士好夢初醒,天已破曉,一個軍營連着一個軍營,響起一片號角聲。這號角聲,多麼富有催人勇往無前的力量啊!而那位壯士,也正好是統領這些軍營的將軍。於是,他一躍而起,全副披掛,要把他“醉裏”、“夢裏”所想的一切統統變爲現實。

三、四兩句,可以不講對仗,詞人也用了偶句。偶句太多,容易顯得呆板;可是在這裏恰恰相反。兩個對仗極工、而又極其雄健的句子,突出地表現了雄壯的軍容,表現了將軍及士兵們高昂的戰鬥情緒。“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兵士們歡欣鼓舞,飽餐將軍分給的烤牛肉;軍中奏起振奮人心的戰鬥樂曲。牛肉一吃完,就排成整齊的隊伍。將軍神采奕奕,意氣昂揚,“沙場秋點兵”.這個“秋”字下得多好!正當“秋高馬壯”的時候,“點兵”出征,預示了戰無不勝的前景。

按譜式,《破陣子》是由句法、平仄、韻腳完全相同的兩“片”構成的。後片的起頭,叫做“過片”,一般的寫法是:既要和前片有聯繫,又要“換意”,從而顯示出這是另一段落,形成“嶺斷雲連”的境界。辛棄疾卻往往突破這種限制,《賀新郎·別茂嘉十二弟》如此,這首《破陣子》也是如此。“沙場秋點兵”之後,大氣磅礴,直貫後片“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將軍率領鐵騎,快馬加鞭,神速奔赴前線,弓弦雷鳴,萬箭齊發。雖沒作更多的描寫,但從“的盧馬”的飛馳和“霹靂弦”的巨響中,彷彿看到若干連續出現的畫面:敵人紛紛落馬;殘兵敗將,狼狽潰退;將軍身先士卒,乘勝追殺,一霎時結束了戰鬥;凱歌交奏,歡天喜地,旌旗招展。

這是一場反擊戰。那將軍是愛國的,但也是追求功名的。一戰獲勝,功成名就,既“了卻君王天下事”,又“贏得生前身後名”,豈不壯哉!

如果到此爲止,那真夠得上“壯詞”.然而在那個被投降派把持朝政的時代,並沒有產生真正“壯詞”的`條件,以上所寫,不過是詞人孜孜以求的理想而已。詞人展開豐富的想象,化身爲詞裏的將軍,剛攀上理想的高峯,忽然一落千丈,跌回冷酷的現實,沉痛地慨嘆道:“可憐白髮生!”白髮已生,而收復失地的理想成爲泡影。想到自己徒有凌雲壯志,而“報國欲死無戰場”(借用陸游《隴頭水》詩句),便只能在不眠之夜吃酒,只能在“醉裏挑燈看劍”,只能在“夢”中馳逐沙場,快意一時。……這處境,的確是“悲哀”的。然而又有誰“可憐”他呢?於是,他寫了這首“壯詞”,寄給處境同樣“可憐”的陳同甫。同甫是陳亮的字。學者稱爲龍川先生。爲人才氣豪邁,議論縱橫。自稱能夠“推倒一世之智勇,開拓萬古之心胸”.他先後寫了《中興五論》和《上孝宗皇帝書》,積極主張抗戰,因而遭到投降派的打擊。宋孝宗淳熙十五年(1188)冬天,他到上饒訪辛棄疾,留十日。別後辛棄疾寫《賀新郎》詞寄他,他和了一首;以後又用同一詞牌反覆唱和。這首《破陣子》大約也是這一時期寫的。

全詞從意義上看,前九句是一段,十分生動地描繪出一位披肝瀝膽,忠一不二,勇往直前的將軍的形象,從而表現了詞人的遠大抱負。末一句是一段,以沉痛的慨嘆,抒發了“壯志難酬”的悲憤。壯和悲,理想和現實,形成強烈的反差。從這反差中,可以想到當時南宋朝廷的腐敗無能,想到人民的水深火熱,想到所有愛國志士報國無門的苦悶。由此可見,極其豪放的詞,同時也可以寫得極其含蓄,只不過和婉約派的含蓄不同罷了。

這首詞在聲調方面有一點值得注意。《破陣子》上下兩片各有兩個六字句,都是平仄互對的,即上句爲“仄仄平平仄仄”,下句爲“平平仄仄平平”,這就構成了和諧的、舒緩的音節。上下片各有兩個七字句,卻不是平仄互對,而是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這就構成了拗怒的、激越的音節。和諧與拗怒,舒緩與激越,形成了矛盾統一。作者很好地運用了這種矛盾統一的聲調,恰當地表現了抒情主人公複雜的心理變化和夢想中的戰鬥準備、戰鬥進行、戰鬥勝利等許多場面的轉換,收到了繪聲繪色、聲情並茂的藝術效果。

這首詞在佈局方面也有一點值得注意。“醉裏挑燈看劍”一句,突然發端,接踵而來的是聞角夢迴、連營分炙、沙場點兵、克敵制勝,有如鷹隼突起,凌空直上。而當翱翔天際之時,陡然下跌,發出了“可憐白髮生”的感嘆,使讀者不能不爲作者的壯志難酬灑下惋惜憐憫之淚。

這種陡然下落,同時也嘎然而止的寫法,如果運用得好,往往因其出人意外而扣人心絃,產生強烈的藝術效果。

辛棄疾詩詞精選合集

滿江紅(和盧國華)

漢節東南,看駟馬、光華周道。須信是、七閩還有,福星來到。庭草自生心意足,榕陰不動秋光好。問不知、何處着君侯,蓬萊島。

還自笑,人今老。空有恨,縈懷抱。記江湖十載,厭持旌纛。_落我材無所用,易除殆類無根潦。但欲搜、好語謝新詞,羞瓊報。

滿江紅(和傳巖叟香月韻)

半山佳句,最好是、吹香隔屋。又還怪、冰霜側畔,蜂兒成簇。更把香來薰了月,卻教影去斜侵竹。似神清、骨冷住西湖,何由俗。

根老大,穿坤軸。枝夭嫋,蟠龍斛。快酒兵長俊,詩壇高築。一再人來風味惡,兩三杯後花緣熟。記五更、聯句失彌明,龍銜燭。

滿江紅(星趙晉臣敷文)

老子平生,原自有、金盤華屋。還又要、萬間寒士,眼前突兀。一舸歸來輕葉,兩翁相對清如鵠。道如今、吾亦愛吾廬,多鬆菊。

人道是,荒年穀。還又似,豐年玉。甚等閒卻爲,鱸魚歸速。野鶴溪邊留杖屨,行人牆外聽絲竹。問近來、風月幾遍詩,三千軸。

滿江紅(遊清風峽和趙晉臣敷文韻)

兩峽嶄巖,問誰佔、清風舊築。更滿眼、雲來鳥去,澗紅山綠。世上無人供笑傲,門前有客休迎肅。怕淒涼、無物伴君時,多栽竹。

風采妙,凝冰玉。詩句好,餘膏馥。嘆只今人物,一夔應足。人似秋鴻無定住,事如飛彈須圓熟。笑君侯、陪酒又陪歌,陽春曲。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歸朝歡(丁卯歲寄題眉山李參政石林)

見說岷峨千古雪。都作岷峨山上石。君家右史老泉公,千金費盡勤收拾。一堂真石室。空庭更與添突兀。記當時,長編筆硯,日日雲煙溼。

野老時逢山鬼泣。誰夜持山去難覓。有人依樣入明光,玉階之下巖巖立。琅玕無數碧。風流不數平原物。欲重吟,青蔥玉樹,須倩子云筆。

瑞鶴仙(賦梅)

雁霜寒透幕。正護月雲輕,嫩冰猶薄。溪奩照梳掠。想含香弄粉,豔妝難學。玉肌瘦弱。更重重、龍綃襯着。倚東風,一笑嫣然,轉盼萬花羞落。

寂寞。家山何在,雪後園林,水邊樓閣。瑤池舊約。鱗鴻更仗誰託。粉蝶兒只解,尋桃覓柳,開遍南枝未覺。但傷心,冷落黃昏,數聲畫角。

聲聲慢(送上饒黃倅職滿赴調)

東南形勝,人物風流,白頭見君恨晚。便覺君家叔度,去人未遠。長憐士元驥足,道直須、別駕方展。問個裏,待怎麼銷殺,胸中萬卷。

況有星辰劍履,是傳家合在,玉皇香案。零落新詩,我欠可人消遣。留君再三不住,便直饒、萬家淚眼。怎抵得,這眉間、黃色一點。

漢宮春(會稽蓬萊閣懷古)

秦望山頭,看亂雲急雨,倒立江湖。不知雲者爲雨,雨者云乎。長空萬里,被西風、變滅須臾。回首聽,月明天籟,人間萬竅號呼。

誰向若耶溪上,倩美人西去,麋鹿姑蘇。至今故國人望,一舸歸歟。歲去暮矣,問何不、鼓瑟吹竽。君不見,王亭謝館,冷煙寒樹啼烏。

漢宮春(會稽秋風亭觀雨)

亭上秋風,記去年嫋嫋,曾到吾廬。山河舉目雖異,風景非殊。功成者去,覺團扇、便與人疏。吹不斷,斜陽依舊,茫茫禹跡都無。

千古茂陵詞在,甚風流章句,解擬相如。只今木落江冷,眇眇愁餘。故人書報,莫因循、忘卻蓴鱸。誰念我,新涼燈火,一編太史公書。

辛棄疾詩詞精選合集

喜遷鶯(謝趙晉臣敷文賦芙蓉詞見壽,用韻爲謝)

暑風涼月。愛亭亭無數,綠衣持節。掩冉如羞,參差似妒,擁出芙渠花發。步襯潘娘堪恨,貌比六郎誰潔。添白鷺,晚晴時,公子佳人並列。

休說。搴木末。當日靈均,恨與君王別。心阻媒勞,交疏怨極,恩不甚兮輕絕。千古離騷文字,芳至今猶未歇。都休問,但千杯快飲,露荷翻葉。

永遇樂(賦梅雪)

怪底寒梅,一枝雪裏,直恁愁絕。問訊無言,依稀似妒,天上飛英白。江山一夜,瓊瑤萬頃,此段如何妒得。細看來,風流添得,自家越樣標格。

曉來樓上,對花臨鏡,學作半妝宮額。着意爭妍,那知卻有,人妒花顏色。無情休問,許多般事,且自訪梅踏雪。待行過溪橋,夜半更邀素月。

永遇樂(戲賦辛字送十二弟赴調)

烈日秋霜,忠肝義膽,千載家譜。得姓何年,細參辛字,一笑君聽取。艱辛做就,悲辛滋味,總是辛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搗殘堪吐。

世間應有,芳甘濃美,不到吾家門戶。比着兒曹,累累卻有,金印光垂組。付君此事,從今直上,休憶對牀風雨。但贏得,靴紋縐面,記餘戲語。

歸朝歡

書不借出

萬里康成西走蜀。藥市船歸書滿屋。有時光彩射星躔,何人汗簡讎天祿。好之寧有足。請看良買藏金玉。記斯文,千年未喪,四壁聞絲竹。

試問辛勤攜一束。何似牙籤三萬軸。古爲不作借人癡,有朋只就雲窗讀。憶君清夢熟。覺來笑我便便腹。倚危樓,人間何處,掃地八風曲。

瑞鶴仙(南劍雙溪樓)

片帆何太急。望一點須臾,去天咫尺。舟人好看客。似三峽風濤,嵯峨劍戟。溪南溪北。正遐想、幽人泉石。看漁樵、指點危樓,卻羨舞筵歌席。

嘆息。山林鐘鼎,意倦情遷,本無欣戚。轉頭陳跡。飛鳥外,晚煙碧。問誰憐舊日,南樓老子,最愛月明吹笛。到而今、撲面黃塵,欲歸未得。

玉蝴蝶(叔高書來戒酒用韻)

貴賤偶然,渾似隨風簾幌,籬落飛花。空使兒曹,馬上羞面頻遮。向空江、誰捐玉佩,寄離恨、應折疏麻。暮雲多。佳人何處,數盡歸鴉。

儂家。生涯蠟屐,功名破甑,交友搏沙。往日曾論,淵明似勝臥龍些。記從來、人生行樂,休更問、日飲亡何。快斟呵。裁詩未穩,得酒良佳。

滿江紅(壽趙茂嘉郎中,前章記廣濟倉事)

我對君侯,長怪見、兩眉陰德。更長夢、玉皇金闕,姓名仙籍。舊歲炊煙渾欲斷,被公扶起千人活。算胸中、除卻五車書,都無物。

溪左右,山南北。花遠近,雲朝夕。看風流杖屨,蒼髯如戟。種柳已成陶令宅,散花更滿維摩室。勸人間、且住五千年,如金石。

雨中花慢(關於似見和,再用韻爲別)

馬上三年,醉帽吟鞭,錦囊詩卷長留。悵溪山舊管,風月新收。明便關河杳杳,去應日月悠悠。笑千遍索價,未抵蒲萄,五斗涼州。

停雲老子,有酒盈尊,琴書端可消憂。渾未辦、傾身一飽,淅米矛頭。心似傷弓塞雁,身如喘月吳牛。晚天涼也,月明誰伴,吹笛南樓。

洞仙歌(所居丟山爲仙人舞袖形)

婆娑欲舞,怪青山歡喜。分得清溪半篙水。記平沙鷗鷺,落日漁樵,湘江上,風景依然如此。

東籬多種菊,待學淵明,酒興詩情不相似。十里漲春波,一棹歸來,只做個、五湖范蠡。是則是、一般弄扁舟,爭知道,他家有個西子。

洞仙歌

其盛,故未章有裂土分茅之句

舊交貧賤,太半成新貴。冠蓋門前幾行李。看匆匆西笑,爭出山來,憑誰問,小草何如遠志。

悠悠今古事。得喪乘除,暮四朝三又何異。任掀天勳業,冠古文章,有幾個、笙歌晚歲。況滿屋貂蟬未爲榮,記裂土分茅,是公家世。

辛棄疾詩詞精選合集

行香子(三山作)

好雨當春。要趁歸耕。況而今、已是清明。小窗坐地,側聽檐聲。恨夜來風,夜來月,夜來雲。

花絮飄零。鶯燕丁寧。怕妨儂、湖上閒行。天心肯後,費甚心情。放霎時陰,霎時雨,霎時晴。

行香子(山居客至)

白露園蔬。碧水溪魚。笑先生、網釣還鋤。小窗高臥,風展殘書。看北山移,盤谷序,輞川圖。

白飯青芻。赤腳長鬚。客來時、酒盡重沽。聽風聽雨,吾愛吾廬。笑本無心,剛自瘦,此君疏。

行香子(雲巖道中)

雲岫如簪。野漲挼藍。向春闌、綠醒紅酣。青裙縞袂,兩兩三三。把麴生禪,玉版句,一時參。

拄杖彎環。過眼嵌巖。岸輕烏、白髮__。他年來種,萬桂千杉。聽小綿蠻,新格磔,舊呢喃。

粉蝶兒(和趙晉臣敷文賦落花)

昨日春如,十三女兒學繡。一枝枝、不教花瘦。甚無情,便下得,雨僝風僽。向園林、鋪作地衣紅縐。

而今春似,輕薄蕩子難久。記前時、送春歸後。把春波,都釀作,一江春酎。約清愁、楊柳岸邊相候。

錦帳春(席上和叔高韻)

春色難留,酒杯常淺。把舊恨、新愁相間。五更風,千里夢,看飛紅幾片。這般庭院。

幾許風流,幾般嬌懶。問相見、何如不見。燕飛忙,鶯語亂。恨重簾不卷。翠屏平遠。

夜遊宮(苦俗客)

幾個相知可喜。才廝見、說山說水。顛倒爛熟只這是。怎奈向,一回說,一回美。

有個尖新底。說底話、非名即利。說得口乾罪過你。且不罪,俺略起,去洗耳。

浪淘沙(山寺夜半聞鍾)

身世酒杯中。萬事皆空。古來三五個英雄。雨打風吹何處是,漢殿秦宮。

夢入少年叢。歌舞匆匆。老僧夜半誤鳴鐘。驚志西窗眠不得,卷地西風。

唐河傳(效花間集)

春水。千里。孤舟浪起。夢攜西子。覺來村巷夕陽斜。幾家。短牆紅杏花。

晚雲做造些兒雨。折花去。岸上誰家女。太狂顛。那岸邊。柳綿。被風吹上天。

西江月(題可卿影像)

人道偏宜歌舞,天教只入丹青。喧天畫鼓要他聽。把着花枝不_。

何處嬌魂瘦影,向來軟語柔情。有時醉裏喚卿卿。卻被傍人笑問。

西江月(以家事付兒曹,示之)

萬事雲煙忽過,一身浦柳先衰。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遊宜睡。

早趁催科了納,更量出入收支。乃翁依舊管些兒。管竹管山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