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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與淚光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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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在夢中掙扎着醒來,有些累。已有很長一段時間睡眠質量相當地好,今晨的夢顯得既突兀又真實。從小就是一個愛做夢的人,總是夢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總的來說夢見死亡或者關於死亡的特別多。比如夢見健在的祖母和父親突然死亡,夢見已經死去的鄰居,夢見自己死去或者瀕臨死亡。

月華與淚光的散文

使我感到累的這個夢是關於外祖父的。雖然我夢人無數,但外祖父我還是第一次夢見。通向外祖父所在村子的那條路回到了之前的樣子,一條比較寬的泥路,很是泥濘不堪,加上像是洪水氾濫的樣子,帶着黃泥沙的污水沒過了我的膝蓋,我和表哥一深一淺地邁着步子朝着村外的方向艱辛地走着。突見不遠處停着看着像一輛電動三輪車的.車子也是和我們同一方向,沒有駕駛座和把手,就是一個車兜子,看上去破破爛爛的。見外公在正前方坐着,低着頭似乎在打盹兒,手上的煙桿子緊挨着前胸。我走上前去喊了他。在和他對視的瞬間,我瞥了車兜子一眼,裏面依舊是破爛不堪的感覺,像是一牀被子又像是一些破破舊舊的衣服包裹着像是一個人或者其他體積比較大的東西。還沒來得及問,外祖父便對我說,不要怕,裏面是舅舅。夢中的我似乎沒有領悟,而是將手放在他的上臂請他少喝酒多多保重身體。外祖父看也不看我一眼將我的手推了開叫我離開。

夢中這樣的一推我便驚醒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如電流襲來,恍惚間突然懂了,淚眼朦朧。

外祖父是個祥和懂事的耄耋老人,外祖母離他而去已整整二十年了。他除了喝酒沒有別的愛好,除了酒喝得有點多之外也沒有什麼惹他的兒媳們不舒爽的地方。但就這樣的一個老人還是很讓他們天天牢騷滿腹。和外祖父來往得不多,也不親暱,但我是喜歡他的。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外祖父每次來我家總是買些零食給我們姐妹,不多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我們。我們一天天長大,他一天天老了去,老得沒人喜歡和他搓麻將,老得兒子兒媳孫子曾孫嫌他髒嫌他是累贅,但他從不埋怨,知趣地過自己的日子。到飯點輪流去兒子家吃飯,衣服也由兒媳們輪流洗。妯娌們爲這些小事常斤斤計較,外祖父也從當不知道,一切都隨她們。

半個月前,母親突然與我說外祖父最多能挺到來年早春,說是近一個月看上去大不如前,所謂油盡燈枯的模樣吧。這話說了沒幾天,外祖父晨起下牀不慎跌一跤,立馬腰部頭部疼痛難忍。舅舅們不是這個有事就是那個有事,結果第二天送去了醫院,所幸拍片化驗一路下來倒什麼事沒有。但從此外祖父臥牀不起,勉爲其難地吃下點流質,用盡全力地說一兩句話。

距第一次去看他已有些時日了,總是想着什麼時候再去看看他,給他帶點他不曾吃過的食物,或者稍事他左右,在他剩下不多的日子裏令他重溫承歡膝下的感覺。也許還是不夠孝不夠敬,總是覺得沒有空閒或者覺得太冷,等稍微空點稍微暖一點的日子吧。“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一種無奈還是悲哀或者是對人性的無情嘲諷?

清晨一邊與愛人說着夢一邊淚光閃閃,馬上與母親相約,今天下午和她一起去看望外祖父。他,我的外祖父,還是在那間陰暗潮溼又破舊的房間裏。屋內陳設一如往常,簡陋,骯髒,唯一的改變是屋內多了張牀,這是舅舅們守夜用的。一眼望不到外祖父,他被破舊的棉被包裹着,頭上的一頂毛線帽已遮了大半的臉,吊瓶正掛着。我走近瞧,他正睡着,哪裏還是我那慈祥溫和的外祖父啊?兩頰已毫無血肉,深陷在青黑色的皮膚中,曾經豐滿的脣早已乾癟。他慢慢張開雙眼,突兀的眼眶使我無法感同身受他的精神狀態,看到我他動了動嘴脣,我想他是想說“XX你來了啊”,但最終沒有說出來。不要說話,不要說話,我懂你想說的。你不會說你有多難受不會說你多麼想好起來;你不會對任何人訴苦也不會埋怨任何人,你會說什麼東西拿去吃,會說妹妹(指我兒子)會喊爸媽了嗎?你永遠想的是我們小輩是否過得好!(我捂着嘴大哭起來,淚水盡情傾泄着心中的悲憫、無奈和遺憾。爲什麼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是如此愛你,如此希望你在這人間!對不起,對不起,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太少太少,對你的關心很不夠很不夠,之前我真的從未將你放在心上!對不起!)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趁小舅舅在你跟前,你便很努力地說叫舅舅拿八寶粥給我和我兒子喝。不用的,真的不用,我只想要你多吃點,可惜你已這樣沒有胃口。臨分別問你想吃些什麼,你只是無力地搖搖頭,眼神示意我該走了,就如夢中那樣推開了附在你臂上的我的手說:“你該走了。”難道你不希望小輩們多陪你會兒嗎?難道你不喜歡冷清的房間內有新生命的氣息嗎?不,你只是希望不要因爲你耽誤我們,影響我們。我能不感嘆“可憐天下父母心”嗎?!

人最終的命運都是老去直至死去,每個人都逃不走。我還是那麼自私,爲什麼要請求你繼續在人間,如果你已無力在人世,何不祝福你毫無掛礙毫無苦痛地與天堂的外祖母和三舅享天倫呢,那邊也是至親至愛的人啊!我知道你累,親愛的外祖父,走一小段歇一下,打會兒盹都不要緊,我會虔誠祝願你不要如夢中那樣,走那麼艱辛的黃泉路。請慢慢地平平穩穩地一邊走一邊看看路上的風光吧。

天地間萬物都有它的道,也都存在感應,因爲都是生命。今晚沒有月色,但總想起那些月色清朗的夜裏有人低吟有人淺唱。千古同一片琥珀光,你我爲何因誰淚光熠熠?